张贤一直注意着他的动静,此时听他问话,不假思索便答道:“回殿下,此处修缮近七月,已靡费钱银一百五十万两有余。”
“一百五十万两!”
朱正脚步微滞。
要知道如今国库都只剩五十万两银子,而修一个御花园就花了整整一百五十万两,相当于三个国库,皇宫内院的奢靡生活可见一般!
而这么大的工程,这帮老家伙,也不知在这里头中饱私囊,贪污了多少油水。
朱正眸光幽深,面色晦暗不明。
御花园离暖阁不远,不过片刻便是一处小门。
园子布置得十分精巧,似朗阔又曲径通幽,一步见一步景致,雾气氤氲中,隐隐亮起灯火,忽明忽暗忽远忽近,恍若蓬莱仙岛。
深吸一口气,冰冷的空气瞬间贯彻肺腑,脑中一片清明。
眸中寒光一闪,瞬间恢复平静。
朱正找了处凉亭,负手而立:“这些园林建筑,都是张大人辛苦操办的?”
张贤道:“回殿下,老臣年迈,老眼昏花,未免出差错,此处皆是交由犬子监办的。”
朱正余光瞟他一眼,“原来如此,张公子年纪轻轻便如此有为,看来,张家将来钟鸣鼎盛、更上层楼指日可待啊!”
张贤连声谦辞。
不待他说完,朱正又道:“我听闻,那大太监王振有个干儿子,叫裘德,好像和张公子是结拜兄弟?”
此言一出,张贤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。
今日朝堂刚下令诛了王振九族,此时谁跟他扯上关系谁倒霉,他哪敢承认?
连忙解释道:“回王爷,我那不成器的儿子,只是与那裘德喝过几次酒,同僚之间正常走动而已,万万没有结拜之事啊!请王爷明察!”
“张大人急什么?王振是奸臣,张大人却是贤臣,本王自然是信得过张大人的,改日本王便将那些爱嚼舌根的都打上几十大板,让他们长长记性,不敢再暗中侮辱诋毁我朝忠臣!”
张贤只觉有一击重锤砸在胸口,令他呼吸一窒,连忙拜倒在地:“谢王爷大恩,谢王爷大恩!”
“张大人不必如此惶恐,本王绝不放过一个坏人,却也绝不滥杀一个好人,”朱正大手一挥,示意他站起来。
惹得张贤又是一阵谢恩,额上的汗大滴大滴往下掉,脸嘴唇都有点发白。
朱正见他如此,心中了然几分,眸光一闪,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假山,朗声道:“张大人你瞧,此处山石苍劲圆润,雄浑有力,远望老嵯峨,近观怪嶔崟,实属奇观呐!”
张贤哪敢怠慢,连忙躬身道:“殿下好眼光,此正是太湖石!皆取自苏州府洞庭山府城西一百三十里太湖,每一块都请能匠取于水中,颇为艰辛。”
顿了顿,复道:“夺奇巧取凿,贯以巨索,浮大舟,设木架,绞而出之。再施以麻筋杂泥堵洞法,不远万里运往京师。”
“哦?如此说来,这奇石确实珍贵无比?”朱正眯着眼细细打量。
“的确珍贵无比。”张贤此时神经紧绷,哪里还有余力去分析郕王到底想做什么,只小心翼翼顺着他的话答着。
朱正扫他一眼,见自己的目的达到,嘴角浮出一丝冷笑。
突然!
他一手撑在朱红的栏杆上,用力一跃,飘然跃至凉亭之外,脚下尚未压平的砂石被踩得咯吱作响。